第一百二十二章 旧日交响乐团(4K二合一) (第1/2页)
于是范宁视线不可避免地多停留了几秒。
她正朝着自己这边侧睡,呼吸细密均匀,睫毛微微抖动,夏天里薄毯仅仅遮住上身,在外的肌肤静静淌着温润而莹然的光。
“砰。”
很轻一声脆响,范宁合上钢笔。
他转身缓缓关下琴盖,再蹑手蹑脚地绕到另一边床头,拉灭水晶吊灯。
夜幕似薄纱般笼罩了睡房,头晕眼花的范宁爬上柔软宽敞的沙发,在庭院的阵阵虫鸣声中睡去。
礼拜天,罗伊在流动的音乐声中睁眼,额头、手臂和小腿上暖意融融,
视野里是范宁坐在三角钢琴前的背影,清脆跳跃的旋律自他指尖下流淌而出,那是莫扎特《C大调第十钢琴奏鸣曲》(K.330)的第一乐章。
金黄澄澈的光束从落地窗外射入,在睡房各处洒出一道道明媚的条纹和斑点,少女攥着毯子,侧身而躺,呼吸似要跟着欢快的旋律一起翩翩起舞。
多么不同于昨日提前面对阴影时,那些暗流涌动、令人不安的黑色音符啊。
“早安,范宁先生。”她听完整整三个乐章后,坐起来愉快问好。
“刚醒?”范宁双手从键盘上提起,转过头来。
“醒了一阵子,你昨晚怎么没赶我起床呢。”
“.你不是说这都是你的吗?”
“那你就去睡沙发了?”罗伊忍不住笑了起来,“你刚刚弹的,是某首我没听过的塔拉卡尼钢琴奏鸣曲吗?”
“嗯?的确是很接近的风格。”范宁的手指虚划过琴键,“算是我仿的吧.尽管它形式简洁,技法也十分古典,但我的内心性格很难写出这种纯粹气质的作品。”
“原来如此,你告诉过我塔拉卡尼大师与老管风琴师维埃恩的往事,那些传承在这首奏鸣曲中真是历历可见呀,纯真、灵动、似无邪的游戏或清澈的阳光.”
少女站在落地镜前挽着自己的头发:“范宁先生如果在余生能写出类似这样的交响曲,即使那时得不到近况,我也会确认你一定过得十分幸福,没有怅然和悲剧。”
“以后的交响曲.”钢琴前的范宁仰头。
“或许会吧。”
“离秋季学期开学还有一周,有什么打算?”她问道。
“注册乐团,然后提前回去,招募筹备人员,验收场馆建设。”
“那你再待一天,我们继续讨论一些诗集文本。”
“嗯”范宁露出犹豫的考虑神色。
“再带你看看附近几个有趣的地方。”
“今天是礼拜天,文化管理部门要周一才能提供注册服务。”
“晚上有一场迈耶尔的歌剧《里努契尼》。”
不知道是最后起的作用,还是综合起的作用,总之罗伊说到第三条理由时范宁作出决定。
“那待一天。”
这样我又能争取在钢琴声中起床一回。罗伊露出得逞的笑容。
虽然她不知道那个世界的莫扎特,但有谁不想在这样的音乐中睁开眼睛,看见三角钢琴前的背影和满屋的明媚阳光呢。
“咔嚓。”
晨间的微风里,范宁咬下手中溢满肉汁的酥脆馅饼,在风景开阔的乡间小路穿行。
“将早餐带出来吃,感觉是很稀松平常的举动,心情这么欢脱是怎么回事?”罗伊手捧小小的一块三明治,眺望着远处树冠整齐、层次分明的狩猎针叶林场。
“因为我们昨夜提前完成了心理部分的追思任务。”范宁的外套在风中飘荡。
严格来说,这一天是范宁开始构思他的《第二交响曲》末乐章的第一天,他在罗伊的建议下针对性研究了一部分诗歌集和声乐作品。
两人探讨了其中的创作手法,并试图复盘这些音乐家最初的立意过程和文本选择思路,范宁又试着创作了几条极简的艺术歌曲片段,他站在“管弦缩编谱”的角度去写钢琴伴奏,罗伊兴致浓浓用歌唱去揣摩音节与情绪的变化,这让范宁发现她不愧是著名女高音的女儿。
最后再带着这些灵感的余热听了一场歌剧。
周一,酒红色的小轿车驶出庄园的锻铁拱门,目的地是郁金香教区的帝国中央文化与传媒部。
“罗伊小姐,或许你这两天把我从危险的困境中拉出来了。”后座的范宁看着侧窗风景,如此表示。
“危险的困境指?”旁边的罗伊听闻后显然很高兴,但她也有些不解:“我们的探讨,应该说只是很不明确的方向性讨论,真有这么重要的程度?范宁先生说的是末乐章合唱写作的困难吗?”
“不仅是。”
“所以,还包括面对未来众人审视目光的煎熬对吧?”罗伊很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一点,“你在《第二交响曲》就加入合唱,这必然是史无前例的压力。”
“设身处地去想,换做我都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将这个消息向艺术界放出,构思阶段?雏形阶段?完笔后?确定首演人员时?亦或正式开始排练时?.嗯,排练应是最晚的阶段,到这一步消息自然而然会被全世界知晓,然后在各种传媒渠道和社交场合引发剧烈的讨论与争辩”
罗伊不由得展开了细节极其丰富的推论和联想,“啊”地一声感叹道:“这的确是好大好大的压力,请务必在体验的时候带上我一起。”她在最后狡黠地眨眼。
莫名其妙地觉得,如果在他独自一人“承受全音乐界质疑目光”的场景里再加一个自己,这很浪漫主义,就和当初两人在学院办公室深夜讨论《第一交响曲》首演事宜一样。
“可靠的推论。”范宁朝她笑笑,给予简短地回应和认可。
罗伊小姐,我无法告诉你,“将我拉出困境”的真正含义,这真的很遗憾。
我曾终日在“改写贝九末乐章”的彷徨和诱惑中度过,哪怕在睡梦中都如此。一度妥协,一度失守。
你都不知道,就这么高兴。
那悄悄谢谢你吧。
范宁现在的灵感强度,用很高的精度将贝九全曲回忆出来还是有点困难的。
但有另一种“技术含量更高”的方式反而可行,比如将末乐章的“欢乐颂”升华语汇嫁接到自己前三个乐章的素材上,他的作曲技法能不着痕迹地保证在它们音乐材料上圆融一体。
经过充满抗争和诘问的葬礼,经过对逝者的追思冥想,经过对浑噩无休的混乱生活的戏谑描述.种种对死亡叙事的思考后,来一个“全人类走向终极欢乐”,不能说不可以,不能说逻辑就有问题。
每当觉察到自己毫无思路,或者试图取得进展无果时,这个念头就会如鬼魅般地冒出来。
但经过这两天和罗伊的探讨
虽然只是方向性的、启发性的、练习性的浅尝辄止,但范宁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,那绝对不是他现阶段所渴求的救赎方式。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